2006年 4、5月以来,美国 一系列动作强烈地刺激了中国政府――其时正值胡锦涛访美受了若干憋屈,满肚怨恨无处发泄之际,这番举动,自然被中国政府看成是“美国妄图对中国实施和平演变的阴谋”。于是中国当局隐忍了许久的怨恨终于大发作,开始在国内媒体的国际版上全面批评美国国务卿赖斯今年1月提出的“转型外交”政策。
――而此前,中国政府希望与美国关系有所缓和,也在为此做努力,故对赖斯转型外交演讲报告的内容及评价,并未发布于公众传播媒介上,只是发布于新华社的机密级的《参考资料》中,由中国政府内部掌握。
赖斯公开提出“转型外交”理论
今年1月18日,美国国务卿赖斯在华盛顿乔治敦大学发表题为“转型外交”(Transformational Diplomacy)的讲演,全面阐述了美国“转型外交”的理论、目标和具体做法――赖斯以前是斯坦福大学的国际政治学教授,这一“转型外交”理论应当是她接任国务卿一职后筹思已久的美国外交政策。
赖斯重新提出布什总统在第二次就职演说中阐述的设想:“支持每个国家、每种文化中民主运动和民主制度的发展,最终实现结束我们这个世界的暴政这一目标,这就是美国的政策。”为完成这一大胆的使命,美国需要“转型外交”,这种外交不仅要如实地展现世界,而且还要寻求改变世界。
赖斯的中心观点是认为,“现代国家制度从350多年前诞生时起就建立在主权的概念之上。然而在今天,这些观点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最大的威胁更多地来自国家内部而不是国家之间。政权的根本性质现在比国际上权力的分配更加重要。”
她界定转型外交的目标是:与美国“在世界各地的伙伴携手努力,建立并维护能努力满足本国人民需求、在国际体系中负责任的、治理有方的民主国家。”
“转型外交”的三大要点
而要推进“转型外交”,首先必须改变美国现有的外交布局。赖斯认为,“在21世纪,印度、中国、巴西、埃及、印尼和南非等新兴国家正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影响着历史进程。显然,美国现在务必调整其在全球的外交人员布局。”
其次是要实现外交布局本地化。今后美国的外交力量不仅局限于一国首都,而是要更广泛地扩散到整个国家各个地方。赖斯提出的策略是:“除了登门到各国外交部的密室做工作之外,还必须深入到各国国内改革的前线做工作。” 而具体的办法就是“在正在发生变革的新兴社区,派驻使馆里一名最优秀的外交官,代表美国在那里工作和生活”;或是设立“虚拟驻外点”,由一名或多名年轻外交官创建并管理面向一些重要人口中心的因特网网站。赖斯说,目前美国已在埃及和印度尼西亚设置了这种“美国驻外点”,现在准备扩大其规模和范围。
完成这些任务相当不容易,赖斯也认识到在“外交、促进民主、经济重建和军事安全之间存在交叉点”,“有必要提高关键交叉点的工作效率”,“为此,布什总统在国务院设立了一个名为‘重建和稳定办公室’的机构”,目的是帮助一个出了乱子的国家行使重要主权,防止其领土成为全球不稳定的根源”。
这就产生了第三个任务:由于外交官需要与新兴地区中心的公民接触,因此必须培训大量掌握阿拉伯语、汉语、波斯语、乌尔都语等语言的外交人员,在中国等地增加100个外交岗位。
中国视美国转型外交为和平演变阴谋
对赖斯的这一演讲,中国高度重视。赖斯发表演讲之后不久,《参考资料》(新华社编)于2006年2月15日发表文章“赖斯谈美国‘转型外交’的目标和做法”。
这篇文章所用语言已经恢复到“文革”时期风格。该文说,“美国所谓的‘转型外交’是对通行的国际关系准则和外交惯例的公然践踏,是其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本性的又一次大暴露”,“多年来,从老布什的‘世界新秩序’到克林顿的‘新干涉主义’,再到小布什的‘布什主义’,一直都没有忘记搞垮中国。”
这篇文章说,美国在世界范围内支持民主,结束暴政,把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改造成美国那样的“民主国家”,目的是建立听命于美国的政府,推动美国的意识形态扩张和霸权扩张,继续维持其全球霸主地位。该文还举例说,美国国务院发布2005年《国别人权报告》(中国部分)的开篇语“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由宪法明文规定的,中国共产党(CCP)拥有最高权力的独裁主义的国家”,是“对中国根本制度的攻击。 ”
美国国防部曾于2月发布美国国防指导性文件《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其中提到“四个优先”:打击恐怖主义的网络,深度保卫国土安全,塑造站在战略十字路口国家的选择,防止敌对国家或非国家行为体获取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参考资料》这篇文章认为:“显然,在美国看来,中国就是站在十字路口国家的代表之一,塑造这些国家的战略选择,就是让这些国家的战略选择或改革按照美国指引的方向前进。‘塑造’实际上就是西化、分化的同义词。对中国的‘塑造’就是要防止中国发展壮大,促使中国沿着美国希望的方向发展,并使美国获得最大限度的现实利益。”
该文强调,“以赖斯的演讲为标志,美国提出的‘转型外交’是美国全面干涉别国内政,在全球推行其霸权思想的新一轮实践的宣言。虽然美国外交的实质并未改变,但是,‘转型外交’把‘输出民主’放到了更加突出的地位,……因而成为和平演变和‘颜色革命’的一个严重步骤。”
中国构筑意识形态防火墙
由于美国的霸权主义多年来主要是消灭暴政国家,并未攫夺他国领土。中国知识层人士这点也算心中有数,故此中国政府实在无法宣称美国意图霸占中国领土,只能在美国要中国听命于它这点上作文章。但仅有这点是不够的,所以还得再次强调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在此背景下,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中央党校与新华社等合作编写的《世界社会主义黄皮书》正式发行。
读这本书对心智健全的人应当是个折磨,它与一些法国学者写作的《共产主义运动黑皮书》展示的完全是两幅不同的社会主义图景。这本黄皮书的要害是要求全党全国人民“清醒、正确地对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趋势做出正确的分析、估计和展望。”这本书力图告诉读者:“当代不合理、不公平的政治、经济秩序,只能暂时维持西方少数发达国家和少数人主宰的‘繁荣’、‘富裕’和奢靡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而使南北的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使社会两极分化进一步加剧。……21世纪必将是社会主义复兴的世纪”,该黄皮书中的那本《低谷且听新潮声:21世纪的世界社会主义前景》,从名字就可看出这本书意在加强中国人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信心。
――可以肯定,参与写作者有不少人知道自己在说瞎话,笔者认识其中好几位学者,很清楚他们对社会主义制度的真实态度。
总结“颜色革命”的规律
中国政府总结说,美国以武力扩展民主逐渐陷入困境,目前陷入伊拉克战争泥潭而不能自拔,所以武力威胁并非中国面临的主要问题。主要威胁来自“颜色革命”。从20世纪80年代末发生的苏东剧变即西方所说的“天鹅绒革命” 以及21世纪初南斯拉夫、格鲁吉亚、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等国发生的“颜色革命”,背后都是美国操纵的,都是美国实施霸权主义全球战略的结果。
这些革命都有规律可寻,大体上经过这样几个步骤:先通过各种舆论工具(其中最重要的是美国资助的所谓“独立媒体”)制造颠覆现有政权的舆论,包括夸大政府工作中的错误和弊病,灌输美国的价值观等等;然后建立亲美的政治组织(包括“非政府组织”、反对党等等),培养亲美的政治领袖,在群众中开展反政府的政治活动;最后利用某个突发事件,或者利用选举机会,打着民主、自由的旗号,组织示威、游行、集会、罢工罢课、占领广场、冲击政府机关等,用“街头政治”的方式迫使政府交权。美国通过这些国家的反政府势力发动的“革命”,意识形态工作是基础,组织由头面人物带领的反对派是关键,突发事件是可以利用的时机,目的是建立亲美的政权。
――其实,上述规律与其说是目前众多国家颜色革命的经验总结,还不如说更象中共政府在总结自己当年夺取国民党政权时的“白区”工作(国民党统治区)经验――“红区”(共产党统治区)经验则是枪杆子说话。因为共产党自己的政权是这样夺来的,防堵策略自然是现成的。
中国防堵“颜色革命”的策略
中国政府首先要端正中国精英集团对转型外交的糊涂认识,要求大家“必须从美国霸权主义、帝国主义本质的高度来认识转型外交的有害实质”。
针对意识形态的渗透,即赖斯说的“宣传美国的民主、自由,灌输美国的价值观,同时资助当地独立媒体的发展,保证公正地传布信息”这一点,中国政府倒是胸有成竹,因为媒体全由党管理,不服从者不得食。传媒大亨默多克虽然愿意签订“浮士德契约”,本党还不放心呢,早已迫使他主动撤资,没留下什么空子可钻。而所谓以因特网为主要内容“虚拟外交点”,本政府已经在世界顶尖级高科技公司帮助下,构建了疏而不漏的“金盾工程”,每天有这个“老大哥”看着全体网友。看谁还敢乱说乱动?
针对美国“拉拢知识分子为其战略利益服务”的策略,中国准备严阵以待。对于布什接见的余杰等人,一律称之为“汉奸、卖国贼、洋奴”,用污名化的方式在民众中搞垮搞臭他们。但另一条美国尚有可钻之机的缝隙,即大学间的交流还有待堵死。近年中国大学为了建成“国际一流大学”,需要得到美国的承认,与美国大学建立学术交流,不少高校官员也趁机出外交流,这种“不正确的政绩观”需要调整――只是如何在既要满足高官们出国需要的同时,又抵制美国的拉拢,还有待慢慢思谋。
至于赖斯谈的让“外交官与当地人民接触”,中国政府自有“人民战争”办法对付。从毛泽东时代起,中共就在民众当中培养“积极分子”做眼线,有哪个“阶级敌人”逃得过党的天罗地网?现在时代不同了,金钱至上,民众义务做“积极分子”已经不太可能,但略施小利,每提供一条资讯就赏钱若干,不怕没人前来举报。
而对美国“利用非政府组织进行渗透”这条,本党早就防患于未然。从前年开始不断清理,凡拿了外国钱的一律布控,让他们乖乖就范,不就范者就抓进监狱,比如那位爱滋病防治义工胡佳,拿着联合国与美国的钱,以为自己腰杆硬,本党还不是将他抓进去关了几十天,海外网路吵翻天又有何用?
――上述这些,绝非笔者信口胡诌之事,笔者当年同事最近告诉我,他就是受命监控我行踪的人之一――听了之后实感伤心难过,因为对这位同事,我当年曾尽力关照,他对我也一直以兄姐之礼待我。他汇报了什么,我无从知道,这是一笔良心帐。
捍卫“社会主义”的目的是捍卫精英私家金库
走笔至此,笔者作为中国大陆人,不禁悲从中来:建立民治、民享、民有的民主制度有什么不好?难道目前这个视民众为刍狗的极权制度真值得这么捍卫吗?
如果真以为中国当局要捍卫所谓社会主义理念,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认为这些政治精英们对自己的政权有信心,那也是不了解中国精英心态。中国政治精英们要捍卫的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私家金库。近二十多年来,中国政治精英们积累的财富之多,之迅速,只有当年国民党高官们利用战争大发国难财堪与相比。一旦政权沦丧,有暴力革命传统的中国,必然对这些政治精英实行大清算,而这种清算之残酷无情,有共产党自己的革命经验为证。目前这些政治精英有的已经将家属迁往海外,自己继续留在国内捞钱;有的还正在准备外迁的过程当中,延续这个政权的生命,目的是便于他们更从容地为自己准备后路。
(写于2006年5月下旬)